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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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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座南方城市的商业大街上,聚集着诸多旗舰商店,八层的银泰百货和十二楼高的国际大厦毗邻而立,相互呼应。各种变幻的促销,旗锣密鼓,色彩缤纷,吸引着如蚁的购物人群潮水般地涌来奔去,摩肩接踵呼喊呐叫,与行驶在马路中滚滚红尘的车水马龙交织,营造了都市的繁华与喧嚣,标志出时代的激情和欢乐。

    奇怪的是,在二座商场中间,谢家巷临街口虽已拓宽,但进深一百多米后仍保持着原先老巷的狭窄弯曲,其中两边左右六幢建造于八十年代初的普通公寓在浓郁的泡桐树下,显得非常安静,仿佛与外界隔着尘缘。生活在这里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住户,设施太落后,年轻人纷纷离开搬居到设计新颖,宽敞明亮的各式小区。开发商多次贪婪地盘算如何改造这个黄金地块,却都因空间太小,代价高昂而添添唇舌止步,留下现代化城市进程中的遗憾。

    早上九点,主人公出来了。他住在公寓三楼四十六平方米一室一厅连厨一卫小凉台的宅间。脚跨出,随手把小区改造后装修的不锈钢保安门拍嗒一碰,两手晃悠着下了楼梯。

    此公,足六十岁,穿条普通的牛仔裤,上面是休闲白体恤,着一双经美国商人改进过的轻便解放鞋,平顶头,花白两鬓下是张充满纵横沟壑的瘦脸,只有两只清矍的眼睛,透出平和神态。背有些微驼,这与他一生都在街道小厂踏三轮货车的职业有关。现在好了,前几年下岗还担心一日三餐的生机,如今却享受每月固定十六张百元大钞的退休金,国家还在宣布要连续增加养老钱,生活是如此地幸福。他一人一家无比满足。

    老邻居都知道,不要看他现在寂寞鳏夫清汤挂面一个,祖上可是这一带的望族,显赫得很。整个谢家巷都是他们的房产,包括现在银泰和国际大厦地方。其父有三房太太,且在上海和南京都还有石库房洋楼,安徽乡下有几百亩地。他家是皇亲国戚?权贵将军?商贾巨流?还是中了白鸽奖掘着旺财的暴发户?都不是。平民百姓一个,无权无势,却受有权有势人的尊敬,而且慷慨解囊送上滚滚财源。别张腭结舌的,职业特殊嘛!他家上辈是三代相传的算命八卦阴阳先生。曾祖父谢石三名闻京畿,受宠公候。祖父谢守道做过左中堂的辅臣。父亲谢百川经常出入南京总统府。当时的谢家是轿舆盈门,高朋满座,真金白银哇哇流入。临解放那年,他刚出世,望着满堂都是丫头唯一个独子降临,卧病在床的谢百川没有丝毫高兴,只是伸出枯瘦的食指,指指襁袍中的婴儿,有气无力地叫了声“丑生”就嗑眼了。产妇娘认为丑字也太不雅了,征得大娘同意,丑改为“厚”主人公谢厚生是在此时继承香火来到百年炙热即将冷冰的谢家。

    以后,天翻地覆慨而慷,谢家很快风云消散,老的先后过世,女儿们纷纷外嫁,乡下的土地已复归于民,偌大的房产在五六年奔向社会主义运动中主动积极自愿地交了公,国家给予一定的定息赎买,厚生母子靠此为生,日子过得还是比普通人好。

    再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母亲被街道红卫兵批斗,谢家残剩的书籍、字画、文物等都焚烧一空。当时的谢家巷,不!已改名红枪巷口的革命之火足足烧了一个周夜,其母站在熊熊烈火旁边接受教育时突发脑溢血死了。谢厚生孓身一个,留下的房子也太大了,又被房管处安插进几家,自己逼仄到间厢房里过生机。到谢家巷恢复原名,(据说刚开放时,有人在欧洲见到这个城市的地图,竟赫然注着谢家巷三字,德国某神学院还来过信打听相士谢家的情况)建造公寓房时,谢厚生搬进了现在住的一间,当时还着实让同厂的人嫉妒了好一阵。

    谢厚生读书成绩中上,但初中未毕业就辍学了,要求去兵团农场,因出身成份一栏未填好(地主?不对/资本家?/不是。小业主?不像。自由职业?太离谱了,职业都自由的人,会是好人!)没被批准,就地安排在居民区的纸盒组工作当运输工。说说是纸盒组,其实就是居委会办公的一间房子,各家各户领发纸板、浆糊,分散糊好晒干集中收缴给厂家。唯一的生产资料即是谢厚生踩的那辆三轮货车。发货送货都是他一个踏儿哥完成,8毛一天的工资还是固定的,旱涝保收,糊纸盒的大伯大妈认他为公家人,都客气得很。当然,那年头交通工具实在贫乏,平常百姓遇到结婚生子患重病搬大件都要有求厚生帮个忙,厚生人文静老实,只要居民主任点头,他都会吭嚓吭嚓地卖力去踏车。

    如果此时谢厚生能利用脚踏三轮车的的权利以及每天8毛钱的固定工资,不久纸盒组发展成街道工厂职工的优势,就近讨个媳妇是容容易易的,有几家大妈都想把黄毛闺女嫁给他。可是厚生不知那根筋绊牢,偏偏喜欢已在兵团的道士女儿,一个长得水淋淋扎条大红绳辫子的凤喜姑娘。唉,又要绕几句,旧社会的肮脏东西也太多,当时城市街巷里弄中有不少道观庵堂庙宇参杂其中,不像现在都造得考究辉煌,在风景区作为文化古迹让人瞻仰。那时是迷信横流的时代,算命的都这么吃香,求神拜佛也很普遍了。为方便和适应群众需求,就地简陋地搭建一些,同现在到处可见的银行储蓄所一样,体现那个时代的特色和风俗。谢家巷深处有个玄道观,很小,只有一个道士。道士也娶媳生养,凤喜就是他的独生女。当道士还俗,人家还是指着她叫道士姑娘。道士姑娘从小与厚生一起,两人还很是投缘。但凤喜有觉悟为人傲气,运动来时和父亲决绝缠着兵团招生长官要求革命,竟被破格录取。厚生想跟哪能如愿?如是两人拆开,鱼雁往来一阵后凤喜跟着复员的兵团长官回河北老家,一切嘎然终止,也把厚生的心封死了,从此他再也升不起对异性的欲火。

    社会是多元化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自我感受惬意就好。儿女满堂,孙辈绕膝有其的乐趣也免不了烦恼,像谢厚生直挺挺的一个到落得个自在。这不,他现在更是自由了,身体硬朗,精神不错,心境坦荡,充分享受着幸福生活的安逸舒适。他不嗜烟酒,也不爱扑克雀牌及棋类,书很少看,对充塞荧屏肥皂剧注目不久会响起鼾声。唯一喜欢就是逛街,拿他的话来讲是观察世间,阅读万象。好在现在的媒体无所不在,对新闻大事他逛悠中也灌输入耳,了然在胸。不过有一点抑或基因或者说是下意识吧,谢厚生会偶儿会在街头的书摊上买上本易经相书看看,无非是翻翻,不失个乐趣。

    可就是这样地,他逐渐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什么?什么?领悟出堪舆望气的兴趣。堪舆即是风水,望气是风水中讲的环境气场。正好,风水学在社会上也应时而起,国内外专家从现代科学理论加以诠解,再加上日益重视的环境生态,谢厚生无师自通,不过大都自我演泽,常常一笑了之,权作业余爱好。

    也是偶然之中的偶然,有天,邻居家魏伯让他去坐坐。一进屋,厚生感到有股微微恶气迎来,不舒服。就在房间里走了一周。见阳台处魏伯封的窗小且偏上,房子朝东南,是公寓最边间,西墙阳光直射,热气向内蒸溢。门在东首,室内堆积的物品又多,形成的气流难以散发,就在空间盘旋,气脉不畅。厚生绉绉眉,瞥见桌上放着煎药的砂锅,问:谁生病了?魏伯答,老太婆,一直喊胸闷,吃了半年中药也不见好,有气无力的。人呢?今天特难过,女儿陪她挂盐水去了。因为早先一个厂的,厚生说话少过虑,就对魏伯讲,你家门窗的方位不对。不对?阳台不要封闭。魏伯说阳台是女婿孝顺,丈姆娘畏寒,年初做上的。厚生讲,你把它拿掉。为什么?厚生把道理讲了一番,同时要魏伯把堆放的杂物处理掉,保持室内空气新鲜对人健康有利等话。而后,魏伯果然照此做了,老太婆胸闷很快好了。

    魏伯是这带的老土地,对谢家祖上的事知晓一些,为人又绕舌,此事经他一传,一些熟人多少来找过厚生。厚生也过去看看,按照自己的观察说个一点二句的,嗨!还真有那嘛事儿!经他指点的,都还很有些效果。谢厚生会望气的声誉在附近坊间流传开来。但厚生知道自己斤量,对陌生人来都谢绝的,他怕多事。

    不过,谢厚生对望气的兴致与日俱增,这与他每天逛街观看联系上的。厚生每天的行程是这样:先出巷口,拐弯沿二个商场门前走过,再直上前面武林广场,然后在广场西边的钱墉饭店前溜一圈,转到后处的运河,站在景观桥上看来往的船只,再返至中山路,现在取名南宋御街。御街两旁老字号商店林立,他边看边逛,到了官巷口,已近中午,在著名的奎元馆里吃碗七元钱三鲜面。有时尝尝虾爆蟮,这是闻名中外的杭帮特色面,当年周总理曾多次请客,喜欢听弹词的陈云副总理也每每到此饱一口福,还留下亲笔墨宝在店堂内高高悬挂着。当然谢厚生吃的是最普通的32元一碗。如果上品或加过桥(即面中夹抄菜)那是要超过百元的甚至几百元的。谢厚生无过份奢想,32元的虾爆蟮饕餮后,他一个星期都不再步进此店,去上首羊霸头吃5元的羊汤泡膜省下弥补,顺便卖些碎杂,好当晚餐下饭。最后上去是鼓楼,吴山。兴致好时会去吴山顶上的汇观亭,读下徐渭撰写的对联: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慨叹一番折归。

    这一路过来他以自己的眼光在注视所谓的市井气场,如商业大街上轰然的俗气,钱墉大厦中的胭脂珠粉气,运河由于截污不尽泛起的浊气,御街路面都用考究青石铺就充溢着奢气,只有吴山面朝西湖才有朗朗清气浮升,不亏为天堂美色气韵超然。他也望望店面,如胡庆余堂、张同泰药物凝聚的灵气,万元和及张升允这些老字号未免有衰竭之气遇到气状有异的人,他会关注面庞。此公脑门呈亮,精神饱满,亢奋向上;来人印堂黝黑,步履松跨,有心事或有暗疾好玩啊,谢厚生是百看不厌,只要晴天,总是这样走走望望,让自己的神思飞翔。

    今天,红日高照,他信步走来,不谛却遇上一个人,演泽出一段故事:

    钱塘饭店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33层,上面还有旋转餐厅。相邻的也是幢高楼,名“三元置业”是港商投资的,出租给诸多公司办公。两楼间有条马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少算命看相的人聚集在这儿,好事者常常面对一堆堆的人口吐唾液给人指点迷津,当然也赚点花销。谢厚生走过,一般不会往里去的,他感到混杂。今天也是如此,可当厚生正欲加快步伐迈过马路时,有人拉了他下衣角,他回头,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蓄着三绺短须,头上还挽个结。

    先生,好气色!来人当面赞叹。

    厚生笑笑,不理,还是径自走。

    先生,祖上荫德非凡!

    听到此,厚生脚停住了,他想难道遇见故人了。再看面前人,黄松脸皮,眼角的绉纹呈放射线,乌眸很小,闪烁闪烁地。

    先生,信不信由你,听我道来,灵,赏几个小钱,不灵你就扇我几个耳光!边说还边掏出名片。厚生接过,上写:安徽九华山高级相士邵宗禹。

    看相的如今有名片谢见怪不怪,还好此人未自封易经大师,玄学博士。

    邵相士见厚生停下,就招招手让他到一边,未等谢开口,自己滔滔讲来:

    先生眉宇间有鹤形,双翅隐约,清秀脱俗,福寿双全,先祖定为官绅人士。

    我一生踏三轮车,干苦力的,那儿来的福!厚生心里直笑,他说的是实话。

    那里,真人是不露相的,穿扎普通真是说明你现在是大隐隐于市来人喋喋不休起来。

    谢厚生不想纠缠,也是一时性起,见此人为生计如此卖弄,心中同情,便拍了邵相士一肩,邵一个激顿,厚生说了,你气场霾暗,要及时医治。

    邵相士听他此言,眼竟潮湿起来,摇摇手,不让厚生说下去,抱拳致意道,高人,我是在班门弄斧啊,惭愧惭愧!

    厚生无言,摸出二张拾元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旁边正好有他一个邻居,听见在对邵说,他谢家祖上是有名的阴阳先生,你啊,不识人头

    厚生不想再惹出多事,两脚蹬蹬加快

    谁知,又有一个人在后面拉了他一下。

    厚生不理,还是往运河处疾走。喧嚣的市声已经远了,他独自在观景桥上站住,正吐出口俗气,背后那人却闪了出来:

    谢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厚生只得照面。

    紧随他而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敞开的灰色夹克衫里一件墨色棉衬衣,袖口都翻卷。下面是米黄休闲裤,软根皮鞋,很是精神,特别是两只眼睛,透着股倔气。谢厚生心一凛,难道自己惹祸了,怎么看都像是个公家人!

    谢先生不要多怪,我是来劳你驾的?

    我!一个退休老头,与你素不相识,刚才自己是吃得空找个乐子你莫当事

    不!先生多心了,我是存心相请,你无论如何不要谢绝。

    跟你去?

    是的,车都在那儿。来人指去,真的一辆黑色丰田慢慢地在驶过来。

    谢厚生知道自己遭裁了!怕有事,事还真的来了!他心里那个悔啊,吃饱了发什么仙,活该!

    再也不说什么,他跟着来人上了车。

    来人很是客气,把他安排在后座,自己上了副驾位。车里再也无人,驾驶员载着他们蹭地踏足油门。

    谢厚生闭住双眼,劫数!盘算着自己如何过这一关。便衣治安警察在忠诚地履行职责,自己一把年纪,怎么会如此糊涂不识事务!还自喻会望气!看来父亲当年取字丑生到是对的,活像个小丑!不过,在车子颠簸中,他突然觉得,不是这样,因为如果真是被警察带押的人,为什么让自己一人独坐在后面。电视中画面见得多,至少便衣是紧挨身边的,防止坏人跳车逃跑。厚生想到这里,心有些宽起来。是的,钱墉饭店马路看相算命排八字的人很多,也有些时间了,见到过城管轰赶,还未见警察是干预的。是不是自己太过虑了,也许前面此公还真是要相信自己胡说。一般遇到危难事的,心重,容易迷信。呵,反正听天由命罢。

    突然,司机掏出个玩艺,见他只是按了下,拍的地声,车门自动锁上了!

    完了!自己太无知了,现在是不必劳人看守,都是电子化,门自动锁住,还不是防你跑!

    车明显地快起来,谢厚生有些头晕,睁开眼窗外望去,上高速了!他又一惊!难道自己罪状如此大,直接送城外监狱了!

    时速120码的车在宽广平坦的地面上飞驰,两旁新裁的杨树惊赫得迅速后缩,不断掠过的导向牌,兰底白字迎面砸来又绝尘而去,仿佛在向厚生宣告,远处有座大山要倒压过来。

    对啰!想到山,山真的出现了,且越来越近,是绵延的一驼驼群山,在午日的阳光下层层叠叠,黛色翠人。马路旁已有潺潺的水声,是从山上下来的,有山有水好气场!他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慑,竟忘了恐惧,偎在窗玻璃向外贪婪地看。

    车减速了,下了靠山的支路,出收费站,又沿树木浓郁的山坡穿梭不久,前面房屋多起来,很快见到楼宇商铺,还有巨大的广告牌,县城到了。

    一切都与厚生所想的迥异,他没有被投进什么监狱,也没有去拘留所,而是被前面此公客气地招呼下了车,进入一家豪华的宾馆,引入一间装饰考究的客房。

    里面已有二个人在等候,见到此公叫了声陈书记。又殷勤地为谢厚生泡上杯香茗。

    谢先生受惊了。被叫陈书记的中年人开口,还介绍在忙的二人说,自己助手,我车上发短信让他们来的。

    谢此时倒不紧张了,他是感到新奇,一个书记把他用专车亲自老远地接来,还让助手等着接待,扭扭大腿,还扎灵灵地痛,不是做梦吧!

    陈书记开口,他很直率,讲请他来帮个忙,说是演戏也成。

    我是踏三轮车的退休工人,从没上过台演过戏。厚生怯怯说。

    陈书记朗朗笑了,他说不是还有我啊,我是导演,你呢?只是扮个角色。

    什么角色?厚生两只小眼凝聚起大大的问号。

    是这样,陈书记终于说明原缘。一开始,书记再三申明,我们三位都是国家干部,共产党员,无神论者,决不是在弘扬迷信。然后他又说凡事都要讲工作方法,此县由于前二任书记的不当作为,带了不好的头,执迷阴阳风水,此风弥漫,在许多干部和群众脑中都留下阴影,光凭宣传说教一时难以排解,所以

    谢厚生听着听着明白了,原来他所说的前任二个县委书记都因不慎,触犯党纪国法,先后锒铛入狱。这厚生知道,如今隔三差五的广播里都会播出,无非是用权贪钱贪色,或贪色贪钱,想不到他们会把风水扯上,不怪自身怪老天,能不害人害已?陈书记要大刀阔斧整肃,采取以毒攻毒的方法,故搬来你祖上三代名相士的谢家传人,现场说法。

    导演开出戏码,不过当谢厚生按陈书记的脚本出场时,他还真是感慨并对陈书记的良苦用心充分理解。

    这完全是折腾!当厚生跟着陈书记来到县府门前大街时,眉宇直绉起来。好大喜功又执迷风水的前二任长官,建造了一座五层高一字排开硕大的办公楼,背面是山,迎面却宽宽长长的马路。马路上还种了完全不合当地时令的海枣树。为防海枣树畏寒,用水泥在树根周围封起一个园墩,双双排列几十株,直冲县府,远望如同坟莹!还可笑的是,县府门前开挖的喷泉,形如龟形,据说是上上届书记在陕西参观黄帝陵门首湖泊受到启发,要的是富宝贵长命!

    厚生从自己略有心德的望气中一见就摇头,你想笔直宽广的马路,山上岚风先被大楼一挡,围绕下来,又在不规则的游泳池击碎,四散逸开进入大道,磕磕碰碰地撞上一个个围墩,全都岔了;相反从马路上过来的气,也是前有围墩后遭龟池,再受大楼一挡,力不够都郁结在县府大楼里。更可笑的是,后任书记在县府大楼四沿角,造了如神龛的小建筑物,说是压邪气,其实无论形状和功能都臭极了!

    陈书记在谢厚生看时,果断地对县里围观的干部群众说:树要搬,喷水泉填埋作市民广场,县政府大楼搬出给县中,原在里街的老县府修缮下办公,神龛么?厚生竟大声嚷起来:拆掉!

    当人们知道这位衣着简朴的老头竟是晚清民国声名赫赫的谢相士嫡传孙子都恭敬有加,纷纷挤上来要与他握手,不想厚生讲了一句,我是个踏三轮车的,最怕迎面有高物,骑着骑着总是会耽心倒下被压在头上,心悸啊有人事后对陈书记说,高人就是高人,点得很明,县里人心压住了,你说都担惊受怕的,气不正,邪虎啊!

    陈书记俏皮地回答,姓谢的,他啊,是个踏三轮车的,直,讲实话。

    谢厚生这个踏儿哥回到家里,着实一身虚汗,他想不能再玩了,把几本相书丢到火堆里,跑房屋中介,想搬出谢家巷,图个安耽。正在折腾时,厚生及时收到一封信,笑了,整理些简单行李,家具床铺蒙上被单,把门钥匙交给魏伯,走了。

    陈书记所在的县自后一直太平红火,很快成为全国百强县。

    谢家巷经常有人来找相士后人,魏伯每每碰着,笑笑对旁边的老伴唠叨,别忙碌了,喜凤的丈夫过世了,厚生过去了,他一生就是想跟道士姑娘到兵团,怎不,还不是如愿进了兵团干部的家

    老伴笑笑,别人呢?谁听得懂魏伯说些什么?